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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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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7章

沒事是什麽意思呢?

有沒有受傷,怎麽逃脫的,現在去了哪裏?

雪晴一肚子話,硬生生堵在嗓子眼裏,不敢問半句。

他怕廷尉,這種懼怕深入骨髓。如果蘇戚在身邊還好些,蘇戚不在場,他連擡頭看人都沒勇氣。

秦柏舟不是愛解釋的性子,願意跟雪晴交待兩句,已經是他的極限。見雪晴呆楞楞的,很不聰明的樣子,他略微皺眉,擡腳向內院走去。

祝樂揍完蕭煜,一臉神清氣爽,出來迎接秦柏舟:“大人怎麽回來得這麽晚?”

“順路去城南辦了點事。”

秦柏舟聲音淡淡。

祝樂見他渾身濕透,順手遞來手帕:“是為了先前岑家那件案子?雖然時間緊迫,但今日戒嚴,倒也不必特意去……”

蕭煜灰頭土臉地路過,幽怨道:“他忙得很呢!早上都那樣了,還操心著辦公差……不是人,簡直不是人啊!”

“早上怎麽了?”

“……”

對話越來越遠,雪晴望過去,已經瞧不見那幾人的身影了。廷尉署多的是長屋青墻,老樹亂藤,風一吹就暗影婆娑,見不到多少日光。雪晴站在大門口,恍惚覺得這座龐大的建築是盤踞著的惡獸,正對著他張開血盆大口。

他實在不敢追上去,踏進宛如迷宮的道路,去尋廷尉問個仔細。踟躕半晌,咬咬牙轉身離開,回蘇府去了。

外頭已經解禁。雖然各個路口還有巡邏的北軍士兵,但只要不胡亂走,倒也不會被攔下。雪晴著急回府,路上幾次遇上封路,只能繞道而行。

等他回了蘇府,和護院們詢問情況,才知道松亭那兒死了五個人,當時全城戒嚴,士兵們顧不上處理屍首,幹脆拖到了酒樓裏。

後來估計讓官府收走了罷。

雪晴有心再去打聽消息,被掌事按住了:“別添亂!既然廷尉說少爺沒事,那就是沒事,你亂跑什麽?今天可得千萬小心,別給咱家闖禍。老爺上朝到現在還沒回來呢……”

掌事念念叨叨,把秦柏舟的只言片語拆成許多意思來聽。

不怪他大驚小怪,如今正是局勢緊張的時候,一言一行都得把握分寸。

卻說蘇戚在臨華殿睡到下午,迷迷糊糊被人抱起來,聞到熟悉的熏香味道。她抓住對方衣襟,慢吞吞問道:“你忙完了?”

“剛從卞家主宅回來,待會兒再去趟宣德殿,跟大臣們談點事情。”薛景寒將蘇戚裹成個蠶蛹,小心抱在懷裏,離開臨華殿。“新地方收拾出來了,這些年沒人住過,也幹凈。你先隨我去,用了飯休息一晚。”

踏出殿門時,撲面而來的冷風激得蘇戚睜開了眼。她朝薛景寒懷裏縮了縮,找了個更舒適的姿勢,口齒不清道:“我不喜歡皇宮。”

“嗯。”

薛景寒低頭,親了親她的額角,“你身體有傷,養幾天再回家。”

蘇戚揪扯他的衣襟:“阿暖,你想做皇帝麽?”

外頭備好了代步的車輦,婢女和太監垂首而立,大氣不敢出。聽見蘇戚如此問話,他們的身體愈發繃緊,汗水涔涔落下脖頸。

薛景寒笑了笑,不以為意:“戚戚想不想讓我當皇帝?”

蘇戚答:“不想。”

她手指動來動去,將那一小塊衣襟揉出許多褶皺,“你做個丞相就快過勞死了,再換個身份,不得累到英年早逝?”

薛景寒聽不懂什麽是過勞死。他抱著蘇戚登上車輦,低笑道:“我以為你要說,天子三宮六院十二妃,你不喜歡。”

“你不可能納妃。”

“是啊,不可能。”薛景寒說,“我有一個妻子就夠了。”

半柱香後,他們來到一處新宮殿。蘇戚沒來過這裏,進殿時好奇張望,看見門上刻著“猗蘭有香”之類的字樣。約莫是史書裏提到過的猗蘭殿。

內裏布置古樸雅致,有些類似落清園,只是更富貴些。蘇戚對於陌生環境的不適感,便消減了許多。

考慮到蘇戚的身體,殿內鋪滿了柔軟的地毯。薛景寒擁著她在案前坐下,屏退左右侍奉的婢女,親自為她舀湯夾菜。

蘇戚道:“你倒不避諱旁人。”

薛景寒嗯了一聲,將勺子餵到她唇邊:“這裏沒人敢亂說的。”

蘇戚張嘴喝下這勺湯,便避開臉:“我自己來,手還能用,又不是廢了。”

不提則已,一提這茬,薛景寒的語氣就沈下來:“今天何人傷你?”

“殷晉。”蘇戚解釋,“就是常跟著卞文修的那個人。之前在晚來館,我和他交過手。”

說到晚來館,薛景寒立即想起蘇戚曾經重傷昏迷的往事。

“我吃過虧,這兩年勤著練,比以前強多了。”蘇戚察覺他情緒不對,連忙安慰道,“你也看見了,我身上的傷不比上次嚴重。殺戈和斷荊也有功勞,平時陪著我練……說起來,殺戈呢?”

說曹操曹操到,消失一整天的殺戈步履虛浮地走進猗蘭殿,跪下道歉:“大人,我被殷晉設計誘捕,身陷囚牢多時,未能護公子周全。請大人責罰。”

他經歷了一番生死搏殺,身上衣袍破碎,到處都是血口子。

薛景寒眸光冰冷:“自己去領罰。”

殺戈磕頭稱是,也不喊冤叫痛,起身退出殿外。蘇戚見地毯上染了一灘黑紅的血,不由開口:“不能怪他。”

薛景寒掰回她的臉,示意她專心吃飯:“殺戈過於自信,才會中計。若他始終跟在你周圍,你怎可能遇此危險。”

見蘇戚不甚輕松,他無可奈何嘆了口氣。

“放心,我有分寸。”

蘇戚對薛景寒所說的“分寸”,完全心裏沒底。

這人偏執且冷情,看待萬事萬物都消極得很,若不是心有掛念,蘇戚都懷疑他會變成個毀天滅地的瘋子。

兩人安安靜靜用過飯,蘇戚撐不住,被薛景寒抱到床上,困倦地打起了盹兒。她不想睡,掙紮著拉住薛景寒的袖口,詢問卞家發生何事。

想是怕他一個發瘋,把姓卞的也殺幹凈。

薛景寒揉揉蘇戚的頭發,將卞家主宅內混亂的情況簡單講述一番。卞文修對外人狠心,對自己人更狠心,心知死後家眷難免遭受磋磨,幹脆親自斷了他們的生機。

薛景寒還沒喪心病狂到對幼兒下手,但卞文修不願讓子嗣蒙受敵人的折辱或恩澤。

他傲慢了一輩子,死也要控制住某些人,某些事。

薛景寒不愛說這些,知道蘇戚聽了不開心。他給蘇戚展示了太多骯臟慘烈的現實,只祈願從今往後,再無煩心事打攪兩人的相處時間。

蘇戚睜著漆黑的眸子,聽著薛景寒平靜而略帶安撫的嗓音,最終昏沈入睡。薛景寒要走,發覺袖口還攥在蘇戚手裏,扯不動。

他取出腰間匕首,輕輕割斷衣袖,將雲紗般的帷帳攏好。也不換衣裳,就這麽去了宣德殿。

滿朝文武在大殿等得焦灼不已,好不容易等到薛景寒露面,卻見他衣袍發皺,袖口還斷了一截,震驚得忘記滿腹言辭。

啥情況?

早上淋著雨弒君,也沒見丞相儀容不整啊?

他們忍不住暗地裏猜測是否發生了什麽巨大變故。姚承海心思活絡,擠出笑容試探道:“薛相去了半天,可有要事忙碌?”

薛景寒漫不經心道:“沒事,剛剛斷了個袖。”

群臣:???

宣德殿內的談話持續了兩個時辰。除了在場朝臣,沒人知道當晚究竟商議過哪些事情。結束後,薛景寒率先離開,姚承海隨後出門。每位大臣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沈重,沈重中又帶著幾分釋然,仿佛劫後重生。

蘇宏州頭昏腦漲的,出來後忙不疊去追薛景寒:“薛相留步,留步!”

薛景寒已經登上車輦,聞言制止宮侍,態度溫和地等待蘇宏州問話。

“戚兒……”蘇宏州扶住車轅,壓低嗓音問,“她還好麽?”

“太仆不必擔憂。”薛景寒遞出一方絹帕,“戚戚白天遇襲,如今喝了藥已經睡下了。沒有大礙,過幾日我送她回府。”

蘇宏州接過帕子胡亂擦拭腦門上的汗珠,小心翼翼說道:“我能看看她麽?”

經歷今日變故,蘇太仆看待薛景寒,多了防備和揣測。他總覺得這個人太過危險,城府又深,和蘇戚在一起究竟是好是壞,全然不清楚。

老父親不擅長偽裝情緒,薛景寒垂下眼簾,語氣依舊客氣平和:“太晚了,且讓她休息罷。明日太仆再來,宮門隨時敞開。”

蘇宏州暗自舒了口氣,感謝幾句,目送薛景寒遠去。

想想方才宣德殿的談話,他又開始頭痛,唉聲嘆氣回家。

這叫什麽事兒啊……

薛景寒進入猗蘭殿,將沾滿夜露的披風脫下來,沐浴換衣洗去一身血腥氣。他右小臂受了箭傷,婢女們紅著臉想要幫忙換藥包紮,被他拒絕了。

“都出去罷。”

薛景寒不喜外人接觸自己。他纏好傷口,取了帕子擦幹滴水的長發,掀開帷帳正要上床,撞上一雙清明烏亮的眼睛。

“你醒了?”

薛景寒楞了下,撫摸蘇戚額頭,還好,沒發熱。

“身體難受?怎麽醒來也不喊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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